访浙江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徐小童弟兄

“主是我心中的晨星”--访浙江省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护工徐小童弟兄

 莫干山,位于浙江省德清县,挺拔俊俏,秀丽多姿,有着春秋时期干将、莫邪二人铸剑于此的古老传说。在莫干山南麓坐落着浙江省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这是我国最早的麻风病院之一,长期收治着不同程度残疾的麻风病休养员。
 
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有一人四十年如一日地照顾着这些麻风休养员,爱岗敬业,无怨无悔,他就是徐小童弟兄。2014年,他作为上柏住院部医疗队的一员,受邀前往北京人民大会堂,作先进事迹报告,并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今年(2015年)3月末的一天,我有幸在上柏住院部的一间小屋里见到了徐小童弟兄,感佩于他的谦卑和淡然。他向我们讲述了他的故事。
  
一、灰色的童年
  
徐小童弟兄,1953年出生于浙江千岛湖一个朴素的农家。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有两个姐姐,家人对他疼爱有加。不幸的是,4岁那年,父亲困麻风病去世了。如今,回想起父亲,他很难寻到细节上的记忆,头脑中只剩下一些打着光晕的闪回片段,比如一个恍惚的背影,一次有力的拥抱……年幼的徐小童是多么渴望得到父爱啊!
    
6岁的一天,不知怎么的,徐小童发现身上起了一些斑,后来问题渐渐严重,皮肤麻木不出汗,出现了溃疡。家人带着他四姓求医,一直用药,却一直误诊,谁都没想到是什么病症,一拖就是3年。正值一个小男孩撒欢闹腾的年龄,他却因病痛待在家里。后来病情更重了,脸也肿了,手也有些变形,家人把他送去杭州的医院,确诊为麻风病。那一年,他才9岁,就得了众人闻风丧胆的“大麻风”。
    
在那个年代,我国的防治麻风工作刚处于起步阶段,得病三年后能确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少病人都是得病七八年甚至十多年才能确诊治疗。由于当时痳风药物缺乏,同时医疗资源也非常紧张,年幼的徐小童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的,偶尔在家门口走走,众人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姐姐们回到家,和他说说孩子们之间的有趣事儿,徐小童总是忍不住心生羡幕。
 
这是一个冷冷清清、缺少小伙伴们陪伴的童年。徐小童一边忍受着身体上的病痛,一边承受着旁人异样的目光。
    
后来,家人听说在德清有个比较好的医院,就把徐小童送去了。当时的上柏住院部,名称为“浙江武康疗养院”,1956年由浙江省麻风病  院和浙江省麻风病二院合并而成,是全省麻风病防治的业务技术指导中心。院部设在“报恩寺”(即现在的上柏住院部所在地),分院则在“鸿渐岭”。总部主要收治军籍麻风病人,以及有眼科并发症和外科手术指征的麻风病人;分院则收治享受公费医疗的麻风病人。正是在武康疗养院院部接受治疗的时候,徐小童听说,武康疗养院的前身与基督教有着紧密的联系。
    
1869年,英国安立甘会(又称英国圣公会)委派密杜(Meadows)医师在杭州设立戒烟所行医传教。1870年,戒烟所更名为杭州大方伯医院。1871年,杭州大方伯医院更名为杭州广济医院。1881年,英国安立甘会委派梅藤更(David Duncan Main)夫妇在广济医院内开设麻风病门诊。1887年,在杭州大方伯医院产科的旧址上,正式创办杭州广济麻风病院,开始收治麻风病人。医院隶属英国圣公会、英国国际麻风救济会。其后,杭州广济麻风病院几经迁址。1950年,由浙江省人民政府接管,隶属浙江省卫生厅。
    
当时的武康疗养院条件还比较有限,病人们缺乏专业的护理员陪护,生活上主要还是依靠自己。徐小童第一是年龄小,生活自理能力方面有所欠缺,第二也因为一些有效的药物不能用于儿童治疗,所以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就又回到了家乡。
    
然而,在这里的一个月并不是徒然的。年幼的他甚至在自已并不知晓的情况下,就已经与神相遇。返乡后,徐小童继续以休养为主。姐姐们帮着长辈干活,他就一个人在家。疾病的折磨以及大段的空白时间,往往是思考人生的良好契机。
 
徐小童早早地经历了苦痛哀乐、人情冷暖,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始终在思考今后的道路要怎样走。瘦弱的外表下,是他充满盼望和追求的火热内心。后来回想起来,神很早就在他心里动工了。
  
二、喜乐的工作
  
1974年,21岁的徐小童第二次来到德清武康疗养院接受治疗,谁也牧想到,这一来就是40余年。
    
在疗养院,大家发现这个小伙子脾气很好,有点伤痛他也并不愁苦,总是乐乐呵呵的,在一个满目病患的环境里,还有一个这么阳光的小伙子,大家都很喜欢。
 
徐小童是个热心人,每当看到医生、护士有需要的时候,他就主动上前搭把手、跑跑腿,勤快又麻利。遇上不懂的问题,他就虚心请教。时间长了,医护人员也开始主动教他一些护理常识以及医学知识。病患们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告诉徐小童,他就上前帮忙。他的病也很快好转,并且没有留下明显的患病痕迹,他由衷感激精心为他治疗的医生护士们。
    
70年代初的武康疗养院已将下柏宝华寺麻风病区拆除,所有麻风病人都迁至上柏往院部,在这里休养的麻风病康复人员一度达到400人之多。这么多人需要护理,再加上有些是重病号,徐小童有时凌晨3点多就起床,为休养员们打扫卫生、倒水、洗脸、做护理。
    
因为时代以及体弱生病的原因,徐小童之前没有在学校接受过系统的正规教育,来到疗养院后,他感觉自己非常需要在文化知识上多补课。这样下定了决心,在一天的忙碌结束后,他就安静地在屋里学写字。最初的教材是一本词典,他每天照着词典上的字一个个认,一个个写。遇到不明白的,他就记下来,第一天请教医生护士。
    
后来他又开始看医学书,加上他本身有很强的实践经验,功夫不负有心人,徐小童的努力终见成效。
 
1987年,他通过了医院的医疗培训,陆续通过了包括护理、内科、外科知识在内的考核。这样,他不仅可以协助医护人员做一些残疾护理、溃疡换药工作,而且还能做病理切片等工作。护理团队中徐小童也曾带了不少徒弟。
    
麻风病人的护理是个细敛活儿。麻风病损伤面部神经,有的人眼睛闭不起来,一直睁着,常常看到他们流泪,其实那不是哭,是因为眼泪不能通过鼻腔进行循环。每个人的眼睛都需要眼泪的滋润,但麻风病人的眼泪就白白地流掉了,所以需要经常给他们点眼药水。还有的人脸上皮损消退后睫毛移位,戳眼睛,长了就需要拔掉,要不睫毛会把眼睛刺得红红的,最后也会失明。
 
麻风病人手脚不出汗,常起厚厚的茧子,时间久了就会裂开起伤口,需要用热水泡,再慢慢地磨掉一些;有的皮肤溃烂,需要清洗、换药、包扎;有的病人手指弯曲,需要经常帮助他们拉直手指;有的病人需要做病理切片,要给他们皮肤缝合和拆线。
 
无论什么活儿,徐小童都做得稳稳当当,他胆大心细,尽力做好护理工作,减少他们的痛苦。
    
虽然在这里工作津贴很少,但徐小童从来没想过离开,他觉得医院就是自己的家,医护人员和休养员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这是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每个房间里住着什么人,每个人有什么病症,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他都一一记在心中。
 
有时候,经他护理多年的人一朝离世,他会很伤感,看着熟悉的房间忽然空落落(空落落kōnglaolao:空旷而冷冷清清)的,不禁热泪翻滚。多少年来,在这个被一些人称为“麻风村”的地方,他看着人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心中充满着感慨。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莫干山脚下依山傍水的一片天地中,他又开始追寻生命的意义了。
    
三、坚实的信仰
    
不知何时,身边有朋友向徐小童传福音了。朴实的朋友告诉他“信耶稣好”,有时候会跟他说说圣经的内容,但是徐小童起初不以为意,并没有放在心上。繁重的护理工作已经够他忙碌了,闲暇的时间就该好好体息了。
    
然而,护理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常常会出些小状况。比如,有一回,徐小童忙不过来,在一个平时根本不会失误的事情上,险些铸成大错。他非常自责,他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失误让他度情绪低落。但是大伙儿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支持他,渐渐地,他调整了过来。
    
徐小童也有委屈的时候,有时候,外单位来上柏住院部探望慰问,送来各种各样的慰问品,他需要发给休养员,但是分发到每个人手上的慰问品不可能完全相同。有些休养员会发发牢骚,表示不满。想想自己是一心为了大家,怎么到头来分发礼物,还落得个不是?最忙最累的时候,他没有难过过,但是这时,他却委屈了。
    
福音在他心里渐渐生根,他开始接受耶稣基督这位永生的神了。从小父爱的缺失,病痛的折磨,路人的歧视,让他饱尝苦楚,寂寞心事谁人知?这一次,他谦卑来到主前,聆听神的话语,豁然间天地辽阔,星月沉浮般开朗。信主后,内心多少坎坷崎岖,都一一熨平了。耶稣改变了徐小童。他开始去上柏教会、大坞教会、武康教会做礼拜。
    
迄今为止,徐小童信主已近20年,他还继续承担着护理工作。只要休养员开心,他就开心。虽然在他人看来,这日复一日、枯燥繁杂的工作是种痛苦的煎熬,但因着一份坚实的信仰,徐小童把它变成了喜乐的奉献。
    
如今这些休养员平均年龄74岁,最小的40多岁,最大的90多岁,他们各有各的苦,有的体弱需要看护,有的落下了残疾,有的失去了和亲人的联系……虽然接受过治疗,疾病已治愈,但他们有时仍不被接纳,难以回归社会。
 
徐小童就常给他们读圣经,跟他们讲耶稣基督所言所行。遇上人家不懂的地方,他就解释给大家听。有人要了解基督教信仰的原委,徐小童总是耐心细致地为他们解释,并在心灵上鼓励他们树立积极的人生观,常怀喜乐和爱的心灵!
 
在那里,虽然物质上比较清贫,但没有人埋怨过,基督徒们大多都知足常乐。大家从各地而来,在这里结缘抱团,相互取暖,患难中见真情。
    
四、夜间的歌唱
    
圣经中有约伯在受苦之中,认识了神不但是平时赐福的神,也是使人“夜间歌唱”的神,这也许是他在试炼中最大的收获。徐小童也是一样,在人看来,他的命运并无“阳光灿烂”,特殊的疾病让他和他的病友们常年与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因为心中有主,他就不在黑暗里走。
    
小时候的徐小童,并不知道自己唱歌有多好听。1974年来到上柏住院部后,因为院里经常有文艺汇演,渐渐地,他也跟着一起唱,大家部称赞他的嗓音好。他又看到病人中有人会拉二胡,有空的时候,他就跑去跟别人学习。借着这把二胡,他和大伙儿度过了很多欢快的时光。
    
后来去教会聚会,徐小童发现赞美诗如此之美,无论旋律还是歌词,都令他感动万分。没有专门学过音乐的他却有一副好嗓子,音域辽阔,声线优美。于是,聚会上或聚会后,唱诗成了他生话的一部分。
 
后来,他不仅开始教休养员们唱诗,而且每当内心有感动的时候,他都写下来,自己作词谱曲。就这样,他创作了几十首赞美诗,如《主爱不变》、《主是我心中的晨星》等。
 
临近采访尾声,徐小童弟兄演唱了自己创作的赞美诗“跌倒的人需要搀扶,忧伤的人需要安慰……主是我人生路上的引领,痛苦中的安慰……”“你我都以同一种方式来到人间,却以各种不同方式告别尘世。一声啼哭光顾,数声哀鸣别离。一代过去,一代又来,日光底下并无新鲜。世上所有都要过去,救主耶稣永不改变,主的慈爱永不改变。”
    
一个在生命历程上并未经过“夜间”的人,难以了解“夜间”歌唱之宝贵。唯有夜越深沉,歌声越显得美妙动人!
    
 
后记

在面对面的采访结束后,因为一些细节需要确认,我又和徐小童有过电话沟通。他的认真、质朴和谦和,始终让我感动。曾经的麻风病患者,治愈后为其他病患服务了四十余年;曾经的农家孩子,站上了人民大会堂的讲台,曾经是一个幼年失怙(hù:依靠,仗恃。失怙:失去父亲)的孩子,却在天父的大爱中茁壮成长,并对这个世界报以温暖和爱的回馈。徐小童说“主是我心中的晨星”,他将从神那里领受的恩典和智慧,化作祝福他人的行动,也将神的爱分享给更多的人。让我们祝福他有主同在,生命更精彩,歌声更动人!
    
最后,感谢浙江省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王景权主任医师,在本文撰写过程中给予的支持和帮助。
 
 
《天风》2015年5期61--64页访谈录。作者:《天风》编辑邱云。2016年3月1日礼拜二21:16扫描,2016年3月10日礼拜四16:12审核校对。更多《天风》2015年5期文章,欢迎点击http://www.jdjcm.com/wenzhai/1517.html阅读!

「那善于管理教会的长老,当以为配受加倍的敬奉。那劳苦传道教导人的,更当如此。(提前5:17)」

邱云

访浙江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徐小童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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