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095年11月18日，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法国克莱蒙宗教会议上，呼吁信徒拿起武器，参加保卫圣地、拯救拜占廷帝国基督徒的圣战。他在演讲中说道：“我告诉你们在场的人，也命令你们把我的话告诉那些不在这里的人。基督已经发出命令：所有参与远征并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无论他们是在路途中，还是海洋上，或者在反抗异教徒的战场上失去生命，他们的罪都会立即得到赦免。我向所有参加远征的人保证，因为上帝已经给了我极大的恩赐。”
乌尔班二世慷慨激昂的演讲令在场的基督徒热血沸腾，尤其令他们激动的是教皇的赦罪承诺：教皇宣布，凡参加圣战者，罪得赦免，为圣战牺牲者，灵魂升入天堂。基督徒摩拳擦掌，怀着拯救同胞、罪得赦免的期盼，纷纷加入十字军，由此点燃了持续近二百年的十字军东征。
从历史的角度看，十字军运动从1095年到1291年，持续近200年，其间总共进行了八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最为重要的是前四次。它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史学家们大多愿意把经济的原因放在首位。在西欧历史上，970年到1040年这70年中，有48年是荒年。长时间的荒年给西欧的经济造成了巨大损失，人民的生活处境十分悲惨。到了十字军运动爆发前10年，这种状况变得更加糟糕，社会处于片混乱之中，人心思变。
从信仰上看，早在十字军运动兴起前百年，西欧的基督徒就已经形成朝圣习俗，尤其是克吕尼修道院倡导宗教改革以后，禁欲主义盛行。隐修与禁欲共同推动了欧洲人的宗教热情，他们满怀激情，前往耶路撒冷，追寻圣徒遗物，朝拜圣迹、圣地。在拜占庭帝国的统治下，从欧洲前往耶路撒冷的道路畅通无阻。
正当西欧处于饥荒之际，信仰伊斯兰教的塞尔柱土耳其人兴起，他们军力强盛，东突西扩，到1071年，已经征服了小亚细亚大部分地区，征服地包括圣迹得在地叙利亚和巴勒斯坦。1082年和1092年，又相继攻占小亚细亚重镇安提阿和尼西亚。更加令基督徒难以容忍的是，这些异教的塞尔柱土耳其人对君士坦丁堡的围攻。
塞尔柱土耳其人的征服完全阻断了基督徒朝圣的道路，威胁到拜占庭帝国的安全，使得欧洲与东方的贸易几近停顿。1095年，拜占庭皇帝亚尼克西一世向西方求援，请求派兵阻止塞尔柱土耳其人的扩张，收复圣地。
教皇乌尔班二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绝佳时机，不仅可以统一教会，而且可以转移西欧内部因饥荒造成的混乱，把人们不满的情结引导到对伊斯兰教的斗争中去。于是他于1095年3月在意大利的皮亚瑟察召开会议，决定提供援助。
会后，乌尔班二世接见了亚尼克西一世的使臣，把会议决定告诉他们。此后几个月，乌尔班二世在意大利北部和法国南部游说，作全民动员。同年11月在克莱蒙召开宗教会议，也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会议，呼吁基督教国家组织起来，对塞尔柱上耳其人发动一场“圣战”，收复耶路撒冷圣地、圣墓。
乌尔班二世的号召，得到了欧洲基督教国家的热烈响应，其中尤以法国为最。基督徒们怀有极大的牺牲热情，为了击退威胁君士坦丁堡的异教徒塞尔柱土耳其人，为了拯救拜占廷帝国，为了把分裂的东西部教会重新联台起来，为了再次收复圣地、圣城、圣墓，更是为了赢得进入天国的权利，他们愿意把热血洒在异乡、异国的土地上。
克莱蒙会议的号召力超乎寻常，很快就得到各地响应，不同地方纷纷组织军队，由于参加的人都要配戴十字架，所以这支军队被称为十字军。
（二）
在乌尔班二世的头脑中，十字军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救援亚尼克西一世，而是要把整个圣地从穆斯林的占领之下解放出来。为此，他号召所有基督教国家参战，并承诺赦免参战者的一切罪恶。对于基督徒来说，赦免一切罪恶就意味着可以直接进入天国，无须在日常生活中经受长期的难以承受的清规戒律的折磨。况且参加十字军，还可以远离处于贫困、饥荒中的西欧，到富裕的东方去寻求财富。
在这些利益的驱使下，大批农民、骑士加入到十字军中来。但是从总体上看，欧洲封建贵族是第一次十字军的骨干。乌尔班二世虽然任命了主教普伊的阿德马为教皇代表负责这次十字军东征，但各地的十字军基本上处于各自为政的状况。阿德马只得与各支部队约定在君士坦丁堡会合。这些部队从1096年春天起，陆续出发，寻找捷径前往君士坦丁堡。
必须指出，在从各地出发的多支部队中，军事能力参差不齐，参加十字军的意图也各不相同，途中遭遇更是千差万别。比如1096年春天首批出发的部队就完全没有经过训练，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毫无纪律约束，沿途大肆屠杀犹太人，因为他们认为犹太人是杀害耶稣的刽子手。他们抢劫成性，几乎把所到之处洗劫一空。还没等他们到达君士坦丁堡，就在匈牙利和巴尔于半岛遭遇阻击，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大多数部队陆续于1096年冬天到1097年春天先后到达君士坦丁堡。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做了几个月的休整，其间，向亚尼克西一世提出许多要求，给拜占廷增加了不小的负担。1097年5月，他们开始进攻尼西亚，6月攻陷。
此后，继续东进，7月打通通往小亚细亚的道路，10月兵临安提阿城下。但夺取安得阿城让十字军付出了高昂代价，经过半年多的围攻，才于1098年6月3日攻克。
但仅过三天，他们又被塞尔柱土耳其人的军队反包围，困在城中，经历20多天的浴血奋战，才最终打败土耳其军队，得以继续向耶路撒冷挺进。
1099年6月，十字军终于抵达耶路撒冷，7月15日攻克圣城。毫无纪律约束的十字军进入这座古老的城市后，大肆抢劫、屠杀。 8月12日，十字军又成功击退前来增援的埃及军队，完满完成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任务。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在所有八次东征中，是唯一取得胜利的一次。十字军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国，伊德萨伯国、的黎波里伯国和安提阿公国。
（三）
圣地被攻占后，十字军完全按照西欧的封建制模式在这里建立起封建王国，为了保护刚刚建立起来的王国，一种被称为骑士团的军事修会应运而生。最早诞生的骑士团可能是1119年创立的圣殿骑士团，此外还有医院骑士团，也称圣约翰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这些骑士团得到西欧封建领主的广泛支持，那些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参加十字军的富人给他们提供了大批经费，使他们迅速成为耶路撒冷王国的重要支柱。
1144年，信仰塞尔柱土耳其人攻占埃德萨，使得十字军占领地失去了东北的屏障，形势岌岌可危。在德国皇帝康拉德三世的支持下，1147年开始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这一次东征的十字军基本上以失败告终，他们的大部分力量消耗在小亚细亚，在抵达大马士革时遭遇惨败。
好在此时穆斯林内部发生危机，力量被自我消耗，西欧人统治的耶路撒冷王国才得以幸存。但好运只持续了30多年，1187年7月，耶路撒冷和大部分圣地被攻陷，王国军队惨败。
为了收复失地，西欧各国迅速组织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表面上看，这次东征来势汹汹，构成东征的三支大军分别来自德国、法国和英国，并分别由这三个国家的皇帝或国王统帅。但这次东征却无果而终，德国皇帝弗里德里希还不幸于1190年在行军途中溺水身亡，法王则因国内的政治危机中途撤军。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参加的人数并不算多，但这次东征对于欧洲政治和宗教却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在策划这次东征时，策划者主张首先征服埃及，埃及一旦被征服，耶路撒冷就唾手可得。但要实施这个计划，必须有大量的运兵船将士兵运到埃及。
人们想到了从事海上贸易的威尼斯人，并与他们谈判。威尼斯人答应帮助运送士兵，但提出要求，要求十字军在中途为他们攻打一些阻碍他们海上贸易的地方，并以此抵消运费，十字军答应了。
后来，威尼斯人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要求，希望十字军在途经君士坦丁堡时，推翻拜占廷现任皇帝亚历克西三世，因为这位皇帝是从他的前任亚历克西二世手中篡夺皇位的，被篡夺者的儿子答应事成后支助十字军完成远征。威尼斯人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商业利益，而十字军则出于对拜占廷的憎恨答应了这个要求，并付诸实施。
然而，被扶上皇位的亚历克西二世的儿子没有兑现诺言，这一举动激怒了十字军，也令威尼斯人蒙受巨大损失，于是双方联合起来，于1204年攻占君土坦丁堡，大肆抢劫这座东方古都，教堂中的圣徒遗物，各种饰物成为打劫的主要目标，这些东西被带回西欧，装点了西方的教堂。威尼斯人则垄断了这一带的贸易，大发其财。
此后半个世纪，君土坦丁堡都控制在拉丁人手中，直到1261年方才结束。这次事件削弱了拜占廷的力量，加深了东西方教会的裂痕。
（四）
1217年以后，西欧又组织了四次东征，但总体上都以失败告终。
第五次十字军主要来自德国、英国、荷兰和匈牙利，1218年组建，1221年结束，进攻方向是埃及，以失败告终。
第六次十字军由德国、法国、英国和意大利等国骑士组成，德国皇帝腓特烈二世亲自指挥，向叙利亚进攻，时间是1228年。次年，腓特烈二世与埃及苏丹订约，规定德国皇帝的管辖范围包括耶路撒冷、伯利恒和拿撒勒。腓特烈自封耶路撒冷王，统治耶路撒冷15年，与穆斯林的关系比较缓和。
1244年，穆斯林再度攻占耶路撒冷。恰在此时，亚洲的蒙古人兴起，教皇英诺森四世以为，蒙古人是上帝兴起来帮助基督徒消灭穆斯林的一股力量，于是于1248年发动了第七次十字军东征，由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统帅，远征埃及，毫无所得。
1270年，路易九世再度披挂上阵，组织了第八次十字军东征。可惜登陆突尼斯后，军中瘟疫流行，路易九世不幸感染，亡命异域，残部不得不撤回欧洲。
此后，虽然还有零星的十字军前往叙利亚，但已是强弩之末，原来由基督徒控制的据点，被穆斯林一个一个拔掉。1291年，耶路撒冷拉丁王国的最后一个据点阿克城被攻陷，王国宣告灭亡，十字军全部离开叙利亚，十字军运动也就此落幕。
对于如何评价十字军运动，史学家们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不过就战争本身而言，它给欧洲和小亚细亚的人民带来的伤害的确是灾难性的。基督教的势力没有扩展到巴勒斯坦地区，穆斯林的影响反而扩大，他们的势力范围扩大到北非、小亚细亚和欧洲东南部。同时，拜占庭帝国被严重削弱，最终于1453年5月29日被信奉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土耳其人彻底征服。
但是，从更长远的历史视野来看，东西方的战争促进了文化的交流，穆斯林学者所保留的古希腊文明传入欧洲，使欧洲人眼界大开。那些在愚昧、狭隘的环境中长大的十字军士兵在壮丽的东方城市与古代文明相遇，激发了他们的智力，使他们觉醒过来。欧洲开始了文明的兴起。就基督教而言，在古希腊哲学的刺激下，绽放出了经院神学这中世纪欧洲最鲜艳的思想奇葩。
下期预告：经院神学
《教材》2016年第2期119--125页教会史。作者：严锡禹。2016年10月20日礼拜四21:22扫描，2016年11月1日礼拜二14:51审核校对。《教材》2016年第2期文章汇总http://www.jdjcm.com/wenzhai/1778.html。
严锡禹